文/聞天祥

2011金馬影展的開幕片【10＋10】是由台北金馬影展執行委員會發起，邀請10位資深導演與10位新銳導演，以「台灣特有」為主題，每人各拍攝5分鐘短片，集合成100分鐘的電影。11月4日世界首映，不但現場觀眾歡聲雷動，影人紛紛感動叫好，國外影展也爭相提出參展邀請。

金馬執委會邀請這些導演的時候，能提供的製作預算其實少得可憐，但每位導演無不一口答應、戮力以赴。它的從無到有，確切反映了台灣影壇最可貴的一些特質。而從完成的作品來看，也讓它在團結影壇的意義之外，充分展現出多元、開放、自由、創意，無論老將新秀，可謂各擅勝場。

打頭陣的王童在【謝神】這段，融合了他金馬獎最佳影片【稻草人】式的黑色幽默以及對好萊塢3D電影的有趣借用，輕諷的妙梗，下得恰到好處。

緊接著吳念真的【有家小店叫永久】則在親切幽默的人情味中，夾雜些許現實的感傷；為可愛的小人物添加了幽默的尊嚴。

魏德聖的【登場】透過林慶台訴說生命因為一部電影而發生的改變，也像是導演的自況與台灣電影的心聲。

在宜蘭當文化局局長的鄭文堂，【老人與我】全由當地素人演出，到頭來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個靈魂對鄉親的感謝告白。

沈可尚的【到站停車】從原本的靜懿到最後的意外，用一輛開門或不開門的公車隱喻了臺灣的處境。

王小棣的【釋放】一口氣結合了默片和聲片，城鄉差異，暴力與柔情，以及突如其來的天災，測試了五分鐘能容納的元素。

陳玉勳的【海馬洗頭】有李烈和柯一正、柯宇綸父子的精彩對手戲，瑰麗、驚悚卻又渾然天成地流露出「勳式」黑色幽默（儘管他堅稱一點都不想讓觀眾發笑）。

朱延平才真正讓觀眾笑不出來！因為他的【無國籍公民】宛如【異域】的回顧兼延伸，對臺灣政府提出了一個人道的大哉問。飾演主角的小甜甜幾乎讓人認不出她來。

張艾嘉的【諸神的黃昏】則用細膩的剪接和攝影，辯證著正義與慈悲、罪業與懺悔，沈重卻又溫柔地探索在台灣爭論不休的死亡（刑）議題。

然後陳國富的【初登場】透過復古的陳設，把時空帶回到1968年7月21日台視攝影棚的化妝室，一個改變兩岸流行音樂的女孩，在這裡經歷了人生起落的關鍵五分鐘。

張作驥的【1949穿過黑暗的火花】走得更遠，六十年前的槍林彈雨對照著今天戰地變成觀光地，訴說著歷史翻動的快速與人民記憶的難以適從。

對於兩岸，鄭有傑笑看中華民國國旗影響電影能否進入大陸放映的【潛規則】，幽默犀利到讓人刮目相看（但應該是來自他真實的痛苦經歷吧）。

經歷了氣勢與笑點都十分強勁的兩段後，何蔚庭的【100】反其道而行，悠悠記錄了百歲人瑞看似平凡卻依然生活著的日常活動。

侯季然的【小夜曲】透過優美的攝影機運動，韻味十足地連接起收音機時代的男女（簡嫚書、黃河和新公園裡的大樹與人影），以及紀露霞本尊盪氣迴腸的嗓音（唱的是原版「綠島小夜曲」）。

戴立忍的【Key】剛開始有點懸疑，桂綸鎂用忘了帶鑰匙來測試水泥叢林的人情世故，但渴望接觸的尷尬回應，卻讓她只能一個人舞動著清寥寂寞。

鍾孟宏的【回聲】從校園霸凌到以暴治暴，恐怖的音效與黑畫面的聯想，令人不寒而慄。戴立忍在這段則換回演員身份，帶給高捷、陸弈靜無限的恐怖。

楊雅喆的【唱歌男孩】雖然也有校園暴力，但是老師之於學生的，卻迸出兩小無猜的清純，帶出了民主與獨裁的記憶。

蕭雅全的【有一好沒二好】在準備打烊的內衣店裡，登門求助的林辰唏和考慮伸出援手的王品涵，幽默地上演真假、size的難題。

陳駿霖的【256巷14號5樓之1】用張孝全、張韶涵這對情侶搬家的過程，測試都會男女情感，豐富的小細節（請想像一條窄巷裡可以出現的各式人物），成就了現代眾生相。

壓軸的【黃金之弦】是侯孝賢的作品，梅芳、舒淇飾演的母女在生活化的交談中，氣定神閒地帶出世代交換與不變關愛，家族團聚的熱鬧與風吹樹梢的空鏡，為全片劃下完美的句點。

雖然擺脫不了老王賣瓜的嫌疑，以及參與其中的情感因素，但我真的覺得看了這麼多集錦式影片，【10＋10】無論創意或特色，都值得我們驕傲。而這些一股腦就答應投入的導演與其背後的劇組，不僅是最大功臣，也見證了國片起飛的真實原因。

◎精采完整內容請見世界電影雜誌12月號516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