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聞天祥專欄》大都會:從佛烈茲朗到手塚治虫

文:聞天祥    

【大都會】(轉載自網路)

  1927年1月10日於柏林首映的【大都會】(Metropolis)不僅是導演佛烈茲朗(Fritz Lang)的代表作,也為德國表現主義畫上完美的句點。

【大都會】(轉載自網路)

  作為世紀交替之際,反對寫實主義的風潮之一,德國表現主義藉由極度的扭曲,去表達內在的情緒。大約在1908年,即在繪畫、劇場形成風格。倘若我們以1919年拍攝的【卡里加利博士的小屋】(The Cabinet of Dr. Caligari)作為電影界的首聲號角,看似後知後覺搭上末班車,卻也得以消化來自其他藝術的實驗,進而化為整體風格,為當時尚在襁褓中但快速成長的電影拓展了場面調度(Mise en scène)的碩大潛力,也讓德國電影一度成為世界影壇的鰲頭。而表現主義電影一路狂飆,成了日後所有科幻、恐怖、甚至黑色電影(film noir)都必須借鏡的對象;他們從圖形轉向建築空間的挑戰,更擴大了想像與製作的難度,而【大都會】便是當中最偉大的成果。

【大都會】(轉載自網路)

  【大都會】劇情設定在距離現在不久的2026年,也就是當初拍攝這部影片的一百年後。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,飛天遁地的交通工具,而與富麗堂皇的地上社會相對的,則是困在地下城市與冰冷機器為伍的勞碌工人。男主角是地上統治者的獨生子,極度天真卻不失善良;女主角則是地下社會的心靈導師。前者為後者所吸引,追隨之下,目睹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而心生惻隱。然而統治者察覺兒子有異後,反而擔心工人發難,因此與原本對立的科學家合作,藉由製造貌似女主角的機器人來煽動群眾,讓他可以透過鎮壓予以管控。但假意合作的科學家,心裡想的卻是一併毀滅地上的大都會。可想而知的猜忌、破壞、災難,皆隨之而來。最終透過男女主角的結合與調停,代表著心靈(愛)讓腦(智慧)與手(勞動)得以言和,重建世界。

【大都會】(轉載自網路)

  有很長一段時間,我對【大都會】近乎天真的結論感到不可思議,甚至覺得有些可笑。但放眼望去,所有號稱帶領我們走向未來的人,不都說著同樣的咒語,畫著類似的藍圖嗎?只不過他們不見得具備主角的良善,而可能讓理想變成浩劫。君不見大都會統御者為了自己建立的心血,不惜與敵人合作,栽贓足以帶領地下世界改變的女主角?而宛如黑暗魔法師的科學家,為了一己之怨,不惜毀滅世界的極端行徑,不也是掌握知識與能力者的恐怖所在?而被操弄的大眾,處境雖令人同情,難道不需爲脆弱的信念與人云亦云付丁點責任?亦即和解的背後,其實有著對人性的理解,快樂結局反而更像是在嘲弄,因為他提出了一個難以企及的高道德標準。或者可以說,他證明了試圖製造一個完美的世界,其實是相當危險的。

【銀翼殺手】(轉載自網路)

  無論接不接受佛烈茲朗的政治諷喻或理想喊話,看過【大都會】的觀眾唔不對其劃時代的場景及造型設計印象深刻。鱗次櫛比有如巨塔迷宮的建築以及無限延伸的交通要道,混合了佛烈茲朗對當年紐約曼哈頓景觀的著迷與想像,然而他不只提供壯觀的場面,背後所衍生的異化及非人化隱憂,更是設計與主題相容的結果,這啟發了【銀翼殺手】(Blade Runner,1982)、【第五元素】(The Fifth Element,1997)等片。至於那具機器人,從造型美感到它變身引發的道德信任危機,更成為日後科幻電影對人工智慧、機器人、生化複製等「異類」思索的銀幕濫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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